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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詳詮記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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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7日，筆者受英國劍橋大學物理學教授梁維耀學長之邀，赴英國劍橋參加著名的凱斯學院 Gonville & Caius College 的一次紀念晚宴。梁維耀教授是該學府的President。趁這次拜訪他的機會，和他屈膝長談，寫成訪談錄 ，讓原“巴中”校友們瞭解一下這位雅加達[巴城中學]58屆高中畢業生，如何在這舉世聞名的學院裡，成為劍橋大學一個有650年歷史和傳統的名學院的第一個華人President等等。 問：上世紀的50年代，印尼華人的第二、第三代子女在華校畢業後，有相當一部分都投奔當時的新中國。您是屬於少數能來歐洲的，去英國深造的,更是絕對少數。當時是如何作出這種決定的？ 梁：是有各種不同因素決定的。我在中學時不大關注政治氣候，不隨大流，是比較孤獨的。57年中國大陸搞“反右”運動，把我對那裡的嚮往劃出了一道裂痕，此其一。我是家中最小的，其他兄姐都遠離父母去中國大陸了。先父是新加玻籍人，我想不去大陸而出國深造，才能保留將來能回到父母身邊照顧老人 家的歸路，此其二。當時我的英文底子差，去新加玻只有受人歧視，所以父母親也很支持去英國。再說，英國有我在國外唯一認得的梁世瑛，可望其協助。她是“巴中”52屆畢業生，巴達維亞僑賢梁銓佑之女。她的兄長是我的大姐夫。此其三。  問：我們當年在德國念大學，最難過的一關是語言關，因為德語是相當難學的。您當年剛來到英國時，有那些是比較難適應的事物？容易接受英國人的特殊性嗎？ 梁：我學語言的能力是一生頗遺憾的事。剛來時，英語非常吃力，還險些兒因此要被學校淘汰掉。後來也始終沒有正規的學習英語，經過好多年才逐漸克服的。剛來到英倫時，梁世瑛介紹我認識了在倫敦帝國理工學院Imperial College就讀的沈呂九。這位沈君是沈葆楨的曾孫，而沈葆楨則是清道光年間曾任湖廣總督和欽差大臣的林則徐的女婿，是洋務運動的重臣，說來乃名人之後。沈呂九曾在Portsmouth College of Art and Technology念過大學預科，成績非常優秀。我和他雖素未謀面，但他馬上答應帶我去他的原校。當時的學費很便宜（每年30英鎊），我便這麼輕易地開始了在英國讀書的歷程 。兩年之後也考入帝國理工學院。三年後念完物理本科,因成績不錯，導師介紹我去報考劍橋大學物理系，並被接受進入凱思學院作博士研究，由此步入了畢生的研究生涯。回想起來，確實是沒什麼特別難適應的。當時雖然生活極為簡樸，但一切又是那麼新鮮，要學的東西那麼多，反而覺得很滿足，慶倖自己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其中最寫意的是每星期六上午去逛唱片店，免費聽古典音樂。幸虧店員也多包涵這位不大會說英語，只聽不買的華人大學生。說起來，一切都是機緣巧合。如果在某一階段沒有聯繫上，那後果可真不堪設想。（筆者插話: 德國人常說“機遇是陪著能幹的人的”）。至於英國人的特殊性，我只能強調個人沒有經歷過英國人的歧視,而我的性格也正好與英國人的保守是相符合的。  問：您在倫敦的帝國學院念完物理系，又在劍橋大學深造獲得博士學位，然後一直留在劍橋大學搞研究和當教授，請您講一講這段學歷過程以及如何成為凱斯學院的Fellow,大概是我們稱為院士的？您是那一年被聘為教授的？ 梁：我1963年進入劍橋大學，1968年取得Ph.D（博士）學位。博士工作快完畢時，以博士論文作為基礎向本學院申請Research Fellowship(研究院士)。其實這是一年一度的公開競選人才。入選後的感受，大概像過去朝代的讀書人上京考試中榜那樣。我也就此初步建立了事業基礎。1971年當上Lecturer（講師），1993年升任Reader（副教授），1994年晉升為Professor(教授)。我開頭的研究專案是半導體的電子和光的性能，也包括過度性金屬元素低維固體化合物。這種材料有很高的實用價值。1987年後開展高溫超導物理研究，兩年後任英國超導研究所所長。1999年任Shoenberg量子材料中心主任，研究課題包括高品質電子的量子相變現象等。從1971至1989年，我也同時擔任凱思學院的自然科學部主任Director Of Study. 那是我研究和教學最繁忙的時期。  問：您過去有沒有考慮過回遠東，比如說新加玻？ 梁: 沒在劍橋紮根之前曾考慮過。60年代我原是新加玻籍公民，回新加玻是要服兵役的。這與我的人生觀相左，我不願意當兵。更重要的還是劍橋擁有濃厚的學術傳統，加上它極開放的學術氣氛，這不是一般院校所能相比的。雖然個人的待遇一般，但對一個熱衷以研究的人，這是次要的問題了。另一方面，隨著文革，我的兄姐陸續移居香港，照顧父母雙親的重任也不再如此迫切。所以我就繼續在英國留下來。80年代父母親也從新加坡遷往香港，有兄姐一起看顧，我的後顧之憂便減少了。 問：您和新加玻或香港物理學同行有過比較多的交流？特別是和目前當香港科技大學校長的朱經武，他也是以研究高溫超導出名的同行？ 梁：沒有。我認識朱經武，但是交情不深。 問：在如此聞名於世的大學執教幾十年，什麼是您最深感受？這裡大學生大概都很努力學習吧；有印尼的留學生當過您的學生嗎？ 梁：最主要的是學而至上的精神。就是說只要有能力，你的膚色、經濟條件、年歲、出身、生理缺陷都不是被考慮的問題。這種精神不單用在學生，教師也一樣。這裡的大學生都是選自各地中學畢業成績優異者進來。他們都經過我們學院三個院士一小時半的分別面試後挑選出來的。大學生們如果競爭不上，會經受不起，就會被淘汰掉。但因為他們是通過千挑萬選進來的，所以被淘汰的比例非常小，一般少於1%。另一個切身感受是劍橋學子們的睿智，一山比一山高。教學生時經常讓我發現他們驚人的聰慧而感到自己的不足。但這也正是使我能愉快地維持執教幾十年的原因。我沒有教過印尼來的學生。也許是在印尼搞基礎科學不容易生活吧。但我早年督導過好幾個中國大陸來的博士生。 問：您所在的學院有一個Master(院長)，您本人是學院的President(或可理解成首席院士？）。請您解釋一下這兩個職務的區別。您主要是主管學院的那些事務？ 梁：Master是整個學院的頭。近年來一方面由於人選，一方面由於工作需要的分工（這兩方面其實是有牽連的）。Master 的主要業務是外事，如聯絡皇家、社會工商階層，籌款、招募義捐者等等事項。我們的現任院長便是以外交官出身的前任駐中國大使 ，是極佳的人選。President 是學院裡由百多名院士選出來的。他的工作範圍可大可小，基本上以在職者自定，因沒有分文酬勞，是一種榮譽性的職務。但他一定要擔負的, 是代院長的職務，所以有時亦稱為付院長。在這職務上他是院長最高級的助手，但同時他又是院士們的代言人。這大概就是您理念中的首席院士吧。當院長和院士們有利害衝突時，President 的地位就變成非常微妙。除此以外院士們當會有他們的寄望，因此 President 該是一位學術上有一定成就和秉公辦事的人。其實，沒有酬勞是維護 President 的個人威信的公正辦事最好的‘護身符’。學院裡院士的諸多問題，學院裡的各方面運作都會找到他身上，需要他去協調。這就是說，President 之職必須是長久在學院裡深刻理解學院的運作和人士關係者才能擔當。  （問者說：既是德才兼備之士才能被選上!）。當然這只是個理想的條件，實際上是不容易滿足的。我被選上，就只能盡力盡心而為 ，不望有功，但求無過.  問：您最崇敬的當代的物理學家是那一位或那一些？ 梁：我的 Supervisor (博士導師) Abe Yoffe.這位猶太老師對我的幫助和提拔是完全無私的。我和他的關係也確是一件值得回味的美事。我至今學術上所得，無疑是他的極力支持和推薦的結果。更難得的是我們相處合作四十多年，從我做學生到他的部屬而後他的上司（他是副教授），從未有過一次不愉快的爭執。當然每人都有自己的論點，但討論中我們很快就會達到共識。這完全依賴兩人同樣嚴謹，絕對誠摯和互相尊敬的態度。雙方都認識到對方的見解有時雖不合己見，卻一定有他的道理。只要一方覺察到另一方更有把握和信心時，前者就知道必須讓步了。雖然我後來成為他的上司，師生的關係仍舊不變。他雖不是家喻戶曉的科學家，但他培養出來的學生很多是世界聞名人士，對科學界有很大影響，地位遠超他本人。我覺得他這種美德比許多聲名顯赫的科學家更為可貴，更值得我們崇敬。 本學院院士霍金（Stephen Hawking，創黑洞論）的毅力和超人的生命力是另一個令人欽佩的例子。他那不屈不撓與病魔拼搏但依然保持樂觀的精神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但我想，他的求生欲並非出於要對人類的知識作貢獻-這可說是副產品，而是他在數學研究中所能取得的樂趣。 問：您在百忙的工作中，還能抽出時間看其他書籍。您最喜歡看那一方面的，小說是那一類的？比較喜歡看的中文書呢？ 梁：時間少，所以少看小說。喜歡看傳記，包括中文的傳記和歷史文獻。 問：據我瞭解，您也挺喜歡古典音樂。您最喜歡那些音樂家的音樂？ 梁：莫札特（Mozart）,維爾迪（Giuseppe Verdi）, 馬勒（Gustav Mahler）. 實際上我的音樂興趣很廣。不同時代，不同國家和作曲家都各自有他們的特點，去供我們欣賞。 問：您想有那一種藝術天才？ 梁：夢想有一天會拿起筆來繪畫和做雕塑。目前只能以攝影來滿足自己了。  問：除了劍橋您可能喜歡住在什麼地方？ 梁：還是劍橋。其次大概是馬來西亞。我在那兒雖只小住過，但覺得當地的社會比較和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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